Script in Chinese - Song of the Female Textile Work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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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织女工之歌
时间：2021年8月
地点：上海浦东临黄浦江一高楼公寓
张瑶露，48岁，上身穿黑色丝绸中式旁扣衣，牛仔裤，平跟鞋。拉着大行李箱出场。
第一场
拖着行李，拿钥匙开门刚进房间。房间临黄浦江。外面天已经黑了。 窗外黄浦江上灯火闪烁，雾气蒙蒙。一边关门一边和英国男友通话，开灯，朝客厅里走：
Lu just arrived ... Its 10pm ... I am exhausted. (pause) You know I don’t want to be here. I am fine. Don’t worry. Got to go, uncle is calling. Will ring later. Bye.
一边接舅舅电话，一边放行李，坐在沙发上
舅舅，我刚进家门。对，我明天来见您。 其实你安置妈的骨灰就好。哦，箱子，妈留给我的。好，我知道了。我给游戏总部请了一星期假，得尽早回英国。还好，总部安排了人代我管理。没有，什么‘金领’。好，明天早上我来见您。再见。
露打开空调，打开电视机，去冰箱拿水。电视机里传出越剧《梁祝》《十八相送》：‘三载同窗情似海，山伯难舍祝英台，相依相伴送下山，又向钱塘道上来…’。
露（打电话给男友）： Hello. Going to meet uncle tomorrow and scatter mum’s ashes. I told you, I am fine. I was more upset when attending grandma’s funeral here 10 years ago. Sorry, it's the Love of the Butterfly playing on the TV. I’ll turn it down a bit.
（调低声音）
露：It’s actually the first Yueju grandma taught me, her signature performance. Yueju, the all-female one … yes, the one I played the male role. Well done, you remembered! I haven’t watched it for ages. It feels like a last century thing. (pause) I am really tired. I’ll ring tomorrow okay? Love you too, bye.
(调高声音，欣赏越剧).
露看到客厅桌子上有个旧纸箱，上面有条子：露启，妈妈。露转过头，看这窗外。黄浦江上灯火闪烁，雾气蒙蒙。外面在下雨，窗户上一条条雨珠。
电视机里继续播出《十八相送》：‘弟兄二人出门来，门前喜鹊成双对。从来喜鹊报喜讯，恭喜贤弟一路平安把家回’…
露看着梁山伯拿着扇子的表演，感觉很热。从行李包的口带里拿出一把扇子，给自己扇了几下风。站起来看着窗户里自己的身影。模仿电视机里梁山伯的动作。突然看到外婆扮演的梁山伯出现在窗户里。露后退一步，定睛看窗户：‘外婆！’外婆扮的梁山伯消失，露看见的是自己本人。电视上表演继续。梁山伯在演唱：‘愚兄明明是男子汉，你为何将我比喻成女人？’ 露看着窗户，窗户里外婆扮演的梁山伯身影又出现了。逐渐和露的身影融在了一起。最后窗户上出现的是外婆。窗户（大屏幕）上外婆唱下面唱词的前一两句。然后窗户/大屏幕开始放下面纪录片的影像。于此同时露在舞台上扮演外婆。
外婆（由露扮演外婆在舞台上唱）：
倏忽一世岁月往，
唱越剧占我半生长。
从乡村唱到大都市，
从草台唱到大剧场。
为男观众唱，
为女观众唱。
为生活唱，
为生存唱。
为革命唱，
为信仰唱。
为战争唱，
为和平唱。
为毛主席唱，
为新中国唱。
为纺织女工们唱，
为我的女儿、你的妈妈唱。
我多想她能继我衣钵继续唱，
她却把纺织女工做梦想。
我唱啊唱，
没人再听我来唱。
幸有你乖小囡在我身旁，
我还能为你尽情唱。
把你用棉布裹胸前，
也听你给我来唱。
不为金钱与名气，
不为喝彩与荣光。
只为你我一脉传，
演员观众一并当。
可是我的露儿啊，
你为什么也不再唱。
你唱得与你妈妈一般样，
你为什么也不再唱……
外婆/露唱时屏幕上显示黑白资料片：1920s-1940s越剧和纺织女工一起从浙江移民来上海，发展为新都市女性文化。1945十姐妹，1947山河恋，1949袁雪芬站在天安门毛泽东主席宣布中国人民共和国成立。50年代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接见越剧演员，1955上海越剧院成立，50年代末纺织厂/越剧全国发展，52年新中国第一部彩色电影《梁祝》，（55年戛纳电影节、爱丁堡国际电影节上映）。66年样板戏（现代戏）。78年改革开放 ）。
窗户/屏幕上当放完78年邓小平改革开放印象后外婆重新出现唱‘你唱得与你妈妈一般样’等。舞台上，这时露转身面对窗户/屏幕。露看着窗户里外婆唱完逐渐消失。
露：外婆！
电视里《十八相送》：‘我约你，七巧之期，我家来。临别依依难分手。心中想说千句话，万望你梁兄早点来’。
第二场
露回身关掉电视。 打开窗户。外景是浦东明珠塔。走回桌子，打开箱子，最上面是戏服，高靴。 露一眼认出这戏服和高靴是外婆的。拿出戏服，高靴下面是一叠叠的信，还有一朵红色绒花，纺织女工的工作服和袖套。露拆开一封信。
母亲（旁白）：‘2015年6月3号。露儿，我没有想过给你寄这些信。但我想给你写信。这已经是5年的习惯了。以前我为了纺织女工的梦，和你爸爸两地分居生活，我们就一直写信。你的外婆曾怪我不唱越剧做女工，但新中国的女工是何等自信、光荣啊！我们靠自己的双手挣钱，过好自己的日子，更是自己的主人。遗憾的是你两岁时，你爸爸就去世了。你不记得他。看到你爸的笔迹，就好像见到他。我用不惯电脑。写信感觉你就在我旁边。好像你从来没有离开过’。
露放下这封，拿出另一封。
母亲（旁边）：‘2010年3月1号。露儿，你给家里买的这房子地段特别好。看戏特别方便。分到的宝山房子实在太远！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方便。我和你外婆常去逛福州路，我们福州路上的鸽子楼早就拆掉了，但走过路过那里还是感觉像回家了。你小时候外婆天天晚上带你吃了晚饭逛福州路、外滩。 妈妈厂里发的越剧票都是外婆带你去逸夫舞台看的。你老怪妈妈不陪你。妈妈当然想陪你。但纺织厂是党给我重托，我不能辜负这份信任，不能辜负党啊！
最后几句旁白时露带上袖套，成为母亲当年一名纺织厂女工。荧屏上纺织厂工人礼堂坐满女工。母亲做为纺织女工越剧爱好者为大家唱越剧《红花曲》。
露扮演母亲：姐妹们快来，姐妹们快来看呀！真好，真好呀！有了小红花，我们厂争上游又有希望了！
（唱）小红花呀红殷殷
玉贞同志亲自赠
先进经验教我手
阶级友爱暖我心
搬张凳子当布机
经纱权且用围巾
宿舍里面当车间
低头弯腰检查勤
红花插在经纱上
花红纱白界限明
不让疵点逃过去
增产节约提高质量有保证
党的教导牢牢记
勤学苦练本领要过硬
誓把这红光灿烂小红花
移植到新兴厂发芽生根
红花呀，你能在新兴厂开花结果
纵然是身劳累我也甘心
红花呀，你能使新兴厂赶上先进
也不负同志们，委托我取经一片心。
露扮演的母亲唱完，慢慢取下袖套。露抬头看着玻璃窗里映着的东方明珠塔，荧屏上放映中国/上海30年的改革：邓小平上海92年南巡，上海命名为龙头，94年朱镕基‘敲响第一锤’压锭减产，纺织业转型。重建城市，M50纺织厂转型创意园；浦东三个纺织厂被拆，东方明珠塔竖立，成为上海第一最高地标建筑，东方明珠电视塔。不断增加新地标。直到2018年最高地标建筑‘启瓶器’。游戏业。磁悬浮。国际机场。
母亲的影像和上述荧屏画面相交错出现。母亲在影片里说话，露在舞台上回复：
母亲：昨天，妈妈收到了厂里的通知。以后，妈妈再也不能纺纱织布了。
露：我说，时代变了，不纺纱织布，可以做别的。
母亲：我半辈子在纺织厂，没日没夜地练技术、争先进，除了纺纱织布，我还能做什么呢？
露：我说，你能唱越剧啊，外婆不是一直希望你唱越剧嘛。
母亲：（期待地）那你呢？会陪着妈妈一起唱吗？
露： （果断地）不。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母亲：什么事情？
露：妈妈，这是一个伟大的新时代。我想抓住机会，追求自己的价值！
母亲：什么机会？
露：这个时代是那么的开放，自由，多元 …
母亲：但你能做什么？！
露：我能读书，我能学编程，我能在跨国公司里工作！
母亲：哎，你试试在上海找个电脑公司 …
露：不，我要去看世界！（图像落在浦东机场）
露抬头深深透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窗前，眺望浦江。
第三场
桌子上铺满了信。箱子里东西都被拿出来了。露最后看箱子，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物件。露拿了出来，是一个精致的布袋。打开里面是一枚蝴蝶玉坠，附一张纸条：
母亲：‘露儿，这蝴蝶玉坠是妈妈当年做为纺织工人志愿国家纺织和越剧全国发展去黑龙江时外婆给妈的。我把它留给你 。你外婆常说你是她最得意的学生，你的越剧比我唱得好，但我们都没有走越剧这条路。我们都舍弃了越剧为属于自己时代的梦想奔波执着。妈妈请你能原谅我，妈妈一直是爱你的。你从小说越剧给你带来快乐。妈妈希望你永远快乐，你的生命里能永远有越剧！’
露（非常有感触的）：‘妈’！
露突然非常想唱越剧。她走去箱子，穿上外婆的越剧服装，高靴。拿起扇子。唱越剧《回十八》 。
露（唱）：
祝家庄上访英台
一边走一边喜，
同窗竟会成连理
一边走一边想，
我与她同桌共读情义长
一边走一边呆，
我不辩男女三长载
一边走啊一边忖，
想起了十八里相送她到长亭
眼前就是旧时景，
回忆往事喜又惊
她曾经梅花透露春消息，
我竟是泥塑木雕不知情
记得出了城，过了关，
她曾经比喻樵夫为妻把柴担。
她说是独木桥上织女会牛郎，
她说是庄上黄犬咬红妆。
想起了
想起了
一桩桩比喻我猜不透，
英台说对牛弹琴这牛就是我梁兄长。
袖中取出玉蝴蝶，
欢欢喜喜藏起来。
英台叫我花轿早去抬，
那英台叫我梁兄早想会。
四九！叫四九急忙把路赶，
恨不得插翅飞到她妆台！
演唱末，交入交响乐《梁祝》。荧屏上桌上的信变成蝴蝶，翩翩起舞。舞台上露用戏曲表演手法展示扇子功，水袖功，象征蝴蝶飞转于舞台上，融外婆，母亲，露三个角色于一身。
马海丽写于2021年2月，英国利兹
剧本顾问：Mary Coper, Steve Ansell, 徐雯怡